今日尚有逢丑夫否?

春秋战国时代齐晋鞍地之役中,驭奴逢丑夫眼见齐军不敌晋国联军,而齐顷公即将沦落为晋军釜底游鱼,为了保君无虞,他假冒齐顷公代真主受缚,以让齐侯得以全身而退。当逢丑夫的真实身份泄漏出来时,他临死不惧,如渊停岳峙般挺身受戮,并傲然吼道:“自今往后,世上再无一人可为国君替死!”逢丑夫的勇气和忠心打动了晋军而最后获得释放,但他舍命救主的英勇事迹仍震撼了春秋诸侯,成为一席忠心事主的佳话美谈。

距离鞍地之役约两千五百年的今日,当然没有什么君主驭奴的,但我们扪心自问,逢丑夫所代表的“忠”字在现今社会中还找得到吗?如今真的有人肯牺牲自己的利益,甚至性命保卫自己的领袖,自己的国家吗?纵观今天的趋势,世界各国移民数字的大幅度增长,各领域工作人士替换工作的频繁机率,乃至大众人民喜新厌旧、除旧布新的虚浮心理,无不指向一样事实:人类文明道德的主要栋梁之一,忠义,已逐渐失去其价值。

何谓忠?“忠“就是对国家、对家庭、对朋友、对事业等尽心尽力,秉持着持之以恒,坚忍不拔的精神辅佐或辅助。当然,我们不能把“忠”误解为一种固步自封、因循守旧的倥侗行为,因为这是不求上进的“愚忠”表现。我们又如何分辨“忠”与“愚忠”呢?假如一家公司面临着经济危机,危如累卵,一名忠诚的职员会尽全力协助公司渡过难关,但他也认识人力的局限所在,当行则行,当止则止,用舍行藏。相反的,一个愚忠的职员只会刚猛勇进,暴虎冯河般设法“拯救”公司,却不考虑自己的退路,最终落个“火炎昆冈,玉石俱焚”。

让我们回到逢丑夫救主的事件。如果齐顷公当时是个暴君昏君,逢丑夫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一种愚忠于主,不忠于国的表现,但事实上顷公是个贤明的君主,而他战败的原因只是他一时孤傲轻敌所铸成的大错。对此,逢丑夫不能“以一眚掩大德”,所以他才肯牺牲自己性命为君弥补其“贺者在门,吊者在闾”的错误。同样的,管至父和连称二将诛杀齐襄公,实际上是大忠的表现,因为襄公不守信义,昏庸暴政,饕餮放横,所以杀他是“大义灭主”、绥靖四方之举。

再来,“忠”的定义也不能拘泥于只对主公或领导唯命是从而不为大局着想。如果当时鞍地之役中,齐顷公危在旦夕时仍固执要与晋联军雌雄争霸,忠主的逢丑夫难道会死守着顷公的指令而放弃整个大局吗?如果他照顷公的命令行事,他的举动挺多只是“小忠”的表现,因为他虽身为顷公的股肱却没有为他分析全局,保护他的安全,实乃“大不忠”。子曰:“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。”这就是“大忠”的真谛。

“忠”的字形非常有意义,乃“心”上一个“中”。 “中”就是秉持这中庸之道,不偏不倚、调合折中、一心一意地为国家、家庭、朋友、事业做出努力。两千五百年前的鞍地之役中,逢丑夫为“忠”字编写了一道辉煌璀璨的注解。试问,今日尚有逢丑夫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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